四个女子跑到沈埨商会会长邵元邦的家里。夏雅晴说道:“我们打打麻将吧,反正社会上的大事情都是男人打理的。卢夫人,你今儿无论如何都要陪陪我们三个。”梁慧欠了欠身子说:“瞧你个周夫人说的,可我金巧粉真叫个堕落人,从来没曾摸过麻将。但你周夫人提出来,我金巧粉不敢不奉陪。这样子吧,你们三位夫人带住我,那就来这三种牌,不问什么牌只要能成下来,就是一个铜板。青龙和软七对成下来,就两个铜板;硬七对,清一色,成下来,就三个铜板。你们望怎么样?”姚彩花坐下搂牌说:“好的,我们就听卢夫人这说相。王真修,你坐北家。”
梁慧漾了漾身子,说: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征求我家老头子他的意思。身上没带私房钱,说出来你们还就可别笑话我妹子。”卢德本不失时机地走进来,招呼道:“实在惶不起三位太太,我家巧粉你就陪陪吧。十个银元,够了吗?”姚彩花大笑道:“够,够了。卢乡长,那我们就玩了起来。”卢德本摆着手,“你们玩,我出去了。”
来第二牌时,夏雅晴推出一张七饼大声说道:“瘸匹。”王真修慢悠悠地说:“世上人千千万万,瘸子又不单单是我王真修一个,——”夏雅晴发觉自己说漏了嘴,急忙招呼道:“实在对不起,我说的不是你。如果我夏雅晴故意说你,这嘴巴真值得抽。我真的不晓得呀。”梁慧劝解道:“周夫人确实说漏了嘴,我想真修姐姐也不见得怎么计较的。”
姚彩花也叫王真修化解。王真修说:“夏雅晴姐姐,我不曾怎么见误,不知者不为罪。”姚彩花说:“我们女人生下来就是个堕落匹,全凭男人摆布,叫东不西,命贱。”夏雅晴说:“啊呀,我说我们女人自己也要想得开,能吃就吃,能玩就能,只要今日快活,快活一天算一天,管它明日怎么样。反正你就好好的死掉,墓碑又不留你的名字,顶多给你留个姓就算对你不错的了。”
梁慧摆着头说:“我们不说这些伤心话,好不好?既然玩麻将,玩就要玩快活起来。”姚彩花赞同说:“巧粉说这话,我就爱听。我们女人玩麻将纯粹是找人生乐趣,伤心的家常一概不谈。”
王真修推出一张红中说道:“今儿我打牌干脆就辣侉,你们望一下,红洞一张。”姚彩花推出二饼说:“胸罩子。”梁慧打出一张牌说:“斜三饼。”……夏雅晴推了一张一条说:“鸟子。”王真修把牌推倒,说道:“我就要个鸟子,软七对。”夏雅晴大笑着说:“原来你王真修真的是要个小鸟子的,怎不早点说啊?”王真修大声说道:“我王真修就要个小鸟子,世上哪个女人不要个小鸟子啊?女人就过的小鸟子的日子啊。”夏雅晴晃着头说:“王真修,你今儿成了十几牌了。”王真修笑道:“我哪里会打牌呀,纯粹靠的局气。”
打着独辫子的丫鬟李小花捧上捧盘上来,王真修殷勤地说:“我们弄碗圆茶吧。”梁慧将四个碗一一端出,她捧起最后一碗,说道:“邵夫人,跟我们客气,那我们就吃了嘛。”四个人刚吃好,丫鬟随即递来热手巾把子,梁慧站起身说:“周夫人,你先来。”夏雅晴说:“张夫人,你来。”姚彩花说:“夏雅晴,你先来,你先来。”夏雅晴接过手巾把子轻轻地揩了嘴。丫鬟随即接过去重新挤了手巾把子,给了姚彩花。第三个手巾把子便给了梁慧,梁慧站起身说:“邵夫人,你来你来。”王真修推给梁慧说:“卢夫人,你来,别客气。我是主儿你是客,要听我的话。”梁慧拿起手巾把子,打开来,对着嘴唇轻轻地拭了一下,便递给丫鬟。